◎專任教師／白德禮、白陳毓華合著

 Dr. Miroslav Volf 這位克羅埃西亞（Croatia，原屬南斯拉夫的一區）出身的基督徒神學者在1996年寫了一本相當發人深省，也是他自己親身經歷族群撕裂中所作神學反思的一本書，書名叫做：Exclusion and Embrace: A Theological Exploration of Identity, Otherness, and Reconciliation.（暫譯成「排他與擁抱」：針對認同感、另他性，及族群和睦的一則神學探討。）

Volf 以 Jurgen Moltmann 在聽完他演講後提出的一個問題開始了這本書的著作過程。Volf剛才在演講中沈痛敘述了幾個月來塞爾維亞人（Serbian）的戰鬥份子（叫Cetnik）如何對Volf的族人進行各樣殘暴虐行下，卻仍然必須主張一項神學呼籲，要族人中的基督徒像神擁抱我們一樣地去擁抱敵人。在座的 Moltmann 聽後毫不諱言的問道：「可是你真的能夠擁抱一個 Cetnik 嗎？」那個終極性的「他」（the ultimate other），換言之就是那個惡者。

對 Volf 來說這當然不是一本容易寫成的書。最困難的是，這個問題觸摸到他信仰中不僅是最不調和，甚至趨於本身相互衝突的矛盾點：那就是這位站在弱勢一邊的神，怎麼可能同時是離棄釘十架的那位的神；這位為受害者伸冤求取公義的神，怎麼可能同時呼喚人要去對加害者給予擁抱。和睦能有公理可言嗎？它該擺的尺度及內容又是什麼？

Volf 以全書 300 頁的篇幅對此議題可謂絞盡心力地加以逐步探討：他先是對一己認同的需要感出發，進而明白原來一己的認同（identity）必須同時含括「另他性」（otherness）。神造我們原是個必須建立關係的個體。沒有了另他，沒有了關係，也就沒有了一己。因為神三位一體的形像本是如此的模式：三位各擁有自主性，同時也必有容他性，使得神可以是位永遠自我給予（self-giving）的神，又同時是位可以擁抱擁有（embracing）的神。而且神的此等形像就在十字架上表露無遺。對 Volf 而言，十字架上的表象終究是人找到自我認同必須有的答案：也就是看見神藉十架擁抱人類，又藉著喪失神自己而得著人類。我們這些背十架跟隨耶穌基督的人，便是在照樣著去做。Volf 後來給 Moltmann 的回答是：「我的確沒有辦法去擁抱一個 Cetnik，然而作為一個跟隨基督的人，我想我應該能夠做到。」

不過，此書中 Volf 最不可思議的論點要算是呼籲基督徒受害者在擁抱饒恕之前必須悔改的道理。他以為只有悔改，而不只是饒恕，才可以跳脫冤冤相報的惡性循環專注於一己蒙神憐憫的必要性。並且悔改的行動表達了人運用內在最深的自由意志，選擇轉向接受神的救恩，不必對敵人求取報復，因而可以真正從仇恨的綑綁中取得解脫與釋放。

對當前台灣的對立、仇恨、痛苦的氛圍，Volf 的觀點誠然能為願意跟隨主的基督徒帶來一些啟發。當然在理念啟發與付諸行動之間，往往會有一長道鴻溝需要人用相信的心及順服地照著去做的勇氣來架起行得通的橋樑；我們對人際間的撕裂、對立必須以到神面前悔改，求神憐憫來作為第一步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也許只有當我們肯如此走著十架窄路時，或許神願意施恩讓公理可以喚回，讓真相可以凸顯，讓和平可以在望，願意拯救台灣這塊土地能有十字架可以樹立的處所。